第4章(2 / 2)

67年8月份的一天,罗利泽被找去谈话,县委书记和一位沪市来的革命小组的同志跟他说,他父亲罗启文是资本家,被打成反派,要下放到农村进行劳动改造,她母亲赵凤同志已经和他父亲离婚撇清关系,问他是要跟着母亲声明和父亲脱离关系,还是和父亲一起去劳改。

晴天霹雳!噩耗来的猝不及防。他怎么可能和父亲脱离关系,他父亲现在处境肯定很不好,要是再和他脱离关系,他怎么撑的下去!

其实他父亲不能算是资本家,罗家在他祖父那一辈是最兴旺的,他祖父有纺纱、染布、化工等各种工厂几十家,确实是当时沪市最大的资本家之一,但他父亲对经营不感兴趣,祖父就安排他留学去学习化学了。抗战爆发后,祖父把一半家财拿去支援抗战,后来鬼子在沪市实行经济侵略,他们家难以生存,他的2个伯父就把工厂转去了南洋。祖父年纪大了受不了颠簸,也不想离开故土,他父亲就跟着留下来,没想到现在要受这无妄之灾。

第二天早上和杨传厚见过一面,就被带回了沪市,去迎接暴风骤雨。罗利泽回到沪市,和父亲关到了一起,得知他们的家已经被抄了,除了她母亲带走的东西,房子财物全被没收。

赵凤曾去看望他们,对他们说:“我和押送你们的负责人认识,你们会被送到哈省去开荒,条件可能很艰苦,但你们不算犯人,除了不能离开,自由还是有的。我给你们拿了几件厚衣服和200块钱,你们保重吧,以后不要联系我。”

赵凤留下一个大包袱和一个挎包走了。对于赵凤的选择,他们父子并没有多伤心,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,罗利泽打开看,挎包里有一个军用水壶,一些钱和粮票,包袱里是几套他们父子冬天的衣服鞋子。

没过多久,他们父子就和其他一些人一起被押上火车。

火车一路晃晃悠悠,晃的人心里更慌了,前路未卜,让他们心中忐忑不安,也无心互相交谈。罗利泽想杨传厚,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……

中间转过一次车,一周以后才到哈省,从哈省省城下火车,他们一行人被装上两辆军用卡车,行到中途两辆车分开,他们这辆车载着车上的11个人一路往北。这么多人在一个车斗里加上带的东西,挤的满满当当,或许是时间久了都接受了现实,大家互相攀谈起来。

“我叫肖宁,是沪市大学的老师,咱们互相介绍一下吧,看起来咱们是要到一个地方去了,难兄难弟。”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戴眼镜的说道,又指指他旁边的人:“这是我爱人郭云菲,也是老师。”那位郭老师冲大家点点头。

“鄙人张乐易,曾是虹区的区委书记,现在是一个劳改犯。”这位看起来年龄最大也最豁达,还能自我调侃。

“我是马成桐,曾是沪市文化馆的馆长,这是我爱人和四个孩子。”他的妻子看起来很腼腆,四个孩子最大的有十一二岁,最小的也就五六岁,却不哭不闹,大的搂着小的挨着父母静静地坐着。

“罗启文,研究化学的。我儿子罗利泽,申省的一个副县长,被我连累的到这来了。”

“说什么连累不连累,这种时候谁也别想独善其身。”

“我们这是要去哪?”

“不知道,既来之则安之吧!”

停车休息的时候肖宁去问开车的2位军人:“同志,我们这是去哪里?”

“瑷珲县。”

“能跟我们说说那里的具体情况吗?”

“我们只管负责把你们送过去,其他的不知道。”

肖宁回车上告诉大家:“去瑷珲县,你们谁听说过这个地方吗?”

“哈省东北边,中苏边境上的一个地方。”张乐易道。

终于在第二天中午,到了一个地方停下来,开车的军人喊他们:“到地方了,你们下车吧,会有人安排你们。”

车停在一个院子前,有几间平房,他们看到一个木牌子上写着“马场乡人民公社”。其中一个军人进到屋子里和一个人说了些什么,他们走出来,军人上车开着走了,另一个人对他们说:“你们的情况上面已经说了,根据指示,你们去农村好好改造。接你们的人还没有到,先进来等等。”说着带他们走到一间空屋子里,转身走了。过了一会儿,端着一盆饼子进来。

“先吃午饭吧。”

“谢谢这位同志!”

每人吃了一个饼子,看到外面一辆马拉的板车进了院子,那位同志说:“接你们的人已经到了。”

“常队长,人都在这里,你也过来吃个饼子吧。”

“谢谢宋干事,我带了饼子路上吃,时候不早了得赶紧走!”

看到罗利泽他们出来,说:“这么多人,板车拉不了,把东西都放到车上吧,孩子也上来,大人跟着走。”

“常队长,我们去哪?”

“去我们二道沟大队,咱得走快点,小三十里地,带着你们得走大半天,走不动的就轮流上车坐会。”

一路上都是大片的荒野山林,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到了二道沟,村子不大,也就五六十户的样子,常队长对他们说:“这地眼见着要冻上了,来不及盖房子,村里给你们腾了两间出来,是常虎家给儿子结婚盖的新房,还没住过,先让你们住一冬,别弄脏了。男的一间女人孩子一间,算你们租的,明年开春你们得自己盖房子住。租金要是没有可以明年再给,还有粮食也是,可以去大队借,明年再还上。明天开始上工,上多少工分多少粮食。上面说你们是来劳动改造的,让你们每个月做一次思想汇报,我也不懂啥是思想汇报,只要老老实实的别惹事就行,不能随便出村子,出去得到大队请假开证明,不然算逃犯。”

一切尘埃落定,众人安顿下来,开始了他们的劳改生涯。

再说杨传厚这边,从罗利泽被带走开始就没了消息,他心急如焚,一直到十月初才接到罗利泽的信,当天晚上他们父子促膝长谈。

“你罗叔叔给我们来信了,在哈省瑷珲县,我想去找他,现在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?”

“去吧!看你这俩月都急成什么样了?我同意你去。”

“那你呢?跟我一起吗?那里的条件非常艰苦。”

“我又不怕苦,正好学校现在都不正经上课,天天搞斗争,我也不想上了,跟你去待几年我就参军去。我们什么时候走?”

“我得想办法开证明,还得把家里安排好,我们过完年再走。”

杨传厚第二天就去邮局给罗利泽发了一封电报:等着我去。他嫌写信太慢了。过几天又寄了2件棉大衣和一些吃的,情况不明没敢寄太多。

一边联系以前的战友,一边找关系,终于在年前开了一份退伍军人支援边疆建设的证明。正月十六杨传厚父子就踏上了北去的列车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,临行前把家里钥匙留给杨大嫂,还留下了500块钱和一些票,去开始一段新的生命旅程。

罗利泽从接到杨传厚的电报开始整个人就踏实了,他对杨传厚有一种迷之自信。进入农历十月温度骤降,土地都被冰封住,一切农业活动都停止了,他们也得以休息,就是冷,他们带的棉衣完全不顶用。

这天罗利泽接到队里的通知,去拿邮寄员送来的包裹,他们的信件包裹等不会直接送到个人手上,得通过队里转交。

罗启文很好奇:“谁会给我们寄东西?”

“我在申县认识的人。”

“什么人能给你寄这么好的东西?”2件大衣很厚实,吃的点心、奶糖、麦乳精、肉干等等,可值不少钱。

“是我对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