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的年纪,也许随便一场风寒,都能夺走这位年迈帝王的性命。

若是对现在的太子不满意,确实该做点儿什么了。

不过,范睢仍旧认为秦王嬴稷的动作太快了——

哪儿有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,就迫不及待废太子的?

他赶紧开口劝谏:“王上大病初愈,实在不宜操劳太多,您不管心里有再多的想法,也请在病愈之后再说,若不然只怕会对大王的名声造成损伤,对您心里的继位人选也不太好。”

秦王嬴稷还是挺听得进范睢劝谏的,他皱了皱眉,已经有些动摇。他转头看向白起:“武安君是何想法?”

白起抬头看了眼秦王嬴稷,沉默半晌后开口:“政事上的事情,臣下不算精通,范相国既然这样说,应当确实有这样的风险才是。王上既然身体康健,实在不必为了一时之急而让自己的名声受到折损。”

秦王嬴稷点点头,又看向赵馨:“文荣侯是什么意见呢?”

范睢与白起说话的时候,本来已经有些认命的嬴柱心底燃起了无限希望——

虽然两人都只是说,希望可以将废太子的时间拖延到秦王嬴稷病愈之后,对安国君这个现太子来说,似乎只是从死刑变成了死缓,可嬴柱却欣喜非常,因为只要不是处在如今这般孤立无援的环境下,他都认为还有回旋的余地。

但当秦王嬴稷将问题抛给赵馨之后,他又一次将心脏高高提起。

他紧张地看向赵馨,嘴唇翕动,却实在没胆子当着秦王嬴稷的面儿阻止赵馨开口。

赵馨扫了一眼嬴柱,正要开口,就听一直默不作声的嬴小政突然开口:“好饭不怕晚,曾祖父为何一定要在今日将此事定下呢?废太子之事涉及一国之政,理当在一个更正式的场合提出才是,曾祖父如今说了,传出去只怕会让人诟病。”

秦王嬴稷挑眉,笑道:“你的想法倒是别具一格。”

范睢提出反对意见,是因为他今日废太子会影响到自己的名声,可嬴小政并未提及名声,反倒说如今场合不够严肃。

他笑了下,伸手拍了拍嬴小政的肩膀。

看得出来,秦王嬴稷对嬴小政的话非常满意,且并未介意他的突然开口。

但他并未放弃追问赵馨答案。

赵馨被秦王嬴稷的目光注视着,顿了顿,道:“臣认为范相国言之有理。”

她话音刚落,嬴柱便狠狠地松了口气。

许是在场环境太过安静,他吐气的声音竟然十分明显,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。

秦王嬴稷脸上本带着两份笑,此刻瞬间消失。

从头到尾都更像一个隐形人的嬴子楚,立刻站出来走到嬴柱身边:“父亲最近身体不适,许是有些疲累,并非有意失态。还请王上恕罪!”

嬴柱愣了下,旋即反应过来,顿时冷汗直冒。

秦王嬴稷的视线落在嬴子楚身上,眼神闪了闪,微微有些可惜。

其实嬴子楚也不错。

若非嬴子楚认了华阳为母,在嬴小政尚未长成之前让他做几年秦王,为嬴小政庇护几年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
但……

子楚?

秦王嬴稷的眼底闪过几分冷意,摆摆手:“无事,柱儿打小体弱多病,寡人这个做父亲的怎会与他计较。”

嬴柱松了口气。

嬴子楚却莫名觉得,这句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。

秦王嬴稷最后还是听从了范睢等人的意见,并未当场废太子。

但嬴子楚仍旧满心忧虑,离开秦王宫殿之后便让人将吕不韦叫到了宫中。

吕不韦听完嬴子楚的话,瞬间面色大变:“子楚君糊涂了,王上这句话说的明明白白,安国君的太子之位,废定了!”

嬴子楚大惊失色:“怎会?”

吕不韦认真解释:“以秦国如今的情况,您认为让一个体弱多病之人登上王位合适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