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亲迎皇后归来,百官跪迎,昭现皇室权威。
晏若作为未来人,学过人人平等,知晓社会主义,如今依旧跪在了众人中,她仰望着时笙渐渐远去。
帝后入殿多,她才被旁人扶起,身侧宫妃不服气,“不就一小丫头罢了,无功无绩,又无子嗣,何德何能。”
话音落地,其余人话都不敢接,纷纷低头。
晏如恍若没有听到宫妃的话,只略作一笑,眺望人群,却见中山王站在不远处。
少年得意,今日穿一身红色澜袍,腰间白玉,晶莹有光泽,在他周围还有不少朝臣搭话。
今日天气尤为明媚,但不知怎地,晏如感觉出几分寒凉,尤其是皇帝走过去的时候,寒意渗人。
不多时,中山王举步走来,她屈膝行礼,“中山王。”
中山王笑道:“晏姑娘是巾帼不让须眉。”
晏如低眸,没有去看未来天子的容颜,只答道:“我还未曾答谢中山王的恩德。”
“晏姑娘,倘若本王娶你作王妃,如何?”中山王笑若春风,脸色嫣然,少有的得意。
晏如心神恍惚,中山王生就一副笑面,刺史神情似笑非笑,就尤其是眼神,寸寸阴冷朝她看来。
或许这才是胜者的姿态。
她沉默了片刻,故作斟酌,随后认真地说:“晏如此生不嫁人,愿留在皇后身边做一宫人。”
她只想与时笙在一起,哪怕为奴为婢。
中山王笑了笑,没有再说,举步走了。
晏如猛地吸了一口气,看着中山王的背影,心慌得尤为厉害。
官方cp,她怎么才能争得赢。
朝臣早就散了,广场上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在走动,中山王一离开,便有不少朝臣追了过去,人人都想巴结。
半晌后,晏如也随着宫人回到东宫。
婢女在收拾寝殿,不日即将离开,有许多东西都需要收拾,一件衣裳、一只耳环都不能落下。她们忙得焦头烂额,而晏如坐在窗下发怔。
夕阳落去,晚霞似乎,瑰丽色的光徐徐落在殿前,落在晏如的面上,她伸手遮挡住光。
再睁开眼,却见时笙穿着月白色的裙裳站在她的面前,月白色温柔,外间罩着披甲,整个人如沐春风。
晏如笑了,唇角弯出浅浅弧度,时笙俯身,将脸凑到她的面前,“晏姐姐,随我回中宫。”
“好。”晏如笑得更深了,可惜眼光太刺眼,让她不得不眯上眼睛。
她缓了缓,等眼睛适合强光之后,她才睁开眼睛,可眼前一片空空,她慌了,忙起身去喊:“阿笙、阿笙……”
“姑娘、姑娘。”婢女闻声赶来,“您怎么了?”
“皇后呢、皇后呢……”晏如急问。
婢女见她慌张,不觉奇怪,“皇后娘娘并未过来。”
“她来了、我方才分明……”晏如忽地止住,方才是她眼睛看花了,不过是夕阳的光罢了。
她复又坐回了原位,神色几近麻木,双手紧紧扣住窗柩,究竟是她庸人自恼,还是压根没有解决的办法。
晏如枯坐良久,直到暮色四合。
丹青却从外间走来,面色带笑,走到晏如跟前,“晏姑娘,皇后娘娘邀您去中宫赴宴。”
晏如没有说话,而是盯着丹青看,一看便是半晌。丹青被她看得心口发憷,“晏姑娘、您怎么了?”
“无事,我去换身衣裳,即刻就去。”晏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神色轻松几许,手扶着窗柩慢慢地站了起来,许是扣得太狠,指尖发疼。
婢女立即扶着她去更衣,不忘询问:“可要素净些?”
“不必,平常如何还是如何。”晏如冷淡,她与炮灰太子都没有关系,也不必为他守孝。
中山王入住东宫,废太子的妾室都需挪出宫送去皇寺,不少人哭到时笙面前,希望她可以通融。
时笙面对烂摊子,焦头烂额,尚宫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说着,“废太子共有一妻三位良娣四位孺人,还有……”
“停,陛下是什么意思?”时笙心烦意乱,太子也着实好色,不过二十岁罢了,就纳了这么多妾。
她撇撇嘴,指着名单上的晏如两字问尚宫:“她该怎么办?”
尚宫回道:“陛下对晏相有过承诺,太子妃来去自由,不受拘束。”
“不受拘束?”时笙一时拿捏不住这四字的意思,不受拘束是发还回家婚配自由还是留在宫里亦或是今生都不得婚配。从未有过太子妃发还回家再行婚配,皇室尊严岂非被踩在地上。
“晏姑娘想回宫也可,留在宫里也成。陛下原话,便是这样。”
时笙不在场,难以体会皇帝的原意,她只得道:“明日将她们都找来,本宫问问她们的意思。”
都是些花龄的女子,倘若接下来日子都要伴着青灯古佛也太可怜了。
“皇后娘娘想放了她们出宫?”尚宫疑惑。
时笙掀了掀眼皮,望着尚宫:“本宫如何做需要经过你同意吗?”
“臣不敢……”尚宫瑟缩。
“下去吧,你将话传过去即可,其他与你没有关系。”时笙冷冷地吩咐一句。
都是些狗眼看人低,她也懒得计较,等人退下后,她迅速将晏如的名字从皇寺中划了,心里微微得到些许安慰。
丹青站在一侧,见皇后的神色变化,好心道:“晏姑娘还可出宫婚配,不过大家族不会选择她,有些忌讳。”
时笙沉默,没有听信她的话,而是在想:能不能将晏如留在中宫。
主仆二人都没有说话,灯火噼啪作响。
良久后,晏如踏着夜色走来,宫人迎着她进来,识趣地禀报道:“娘娘,晏姑娘来了。”
“寻我做什么?”晏如轻笑,解开身上的披风,顺势交给丹青,走至时笙面前,不需多看就看到了名单。
废太子是死了,并非是被废,这些女人都没有了指望,尤其是郑良娣,清纯明媚。晏如叹气,“皇后娘娘,你是她们的救星。”
“我不想做她们的救星,只想做自己的救星,晏如,我该如何留下你呢。”时笙落寞自问,看着名单上的名字,她知晓自己一笔勾去的便是一个女人的青春。
她们都是为废太子的愚蠢葬送了青春。
晏如心中也甚慌换,她无措地抓住时笙的手,温柔地笑了,“阿笙,我们出宫去玩玩。”
“我们出不去的,晏如,陛下没有给我出宫的令牌。”时笙麻木地摇头,心里也乱做一团,“进宫容易,出去难,晏如,你会选择出宫去吗?”
“不出去的,我愿留在中宫伺候皇后娘娘。”晏如凝着举步维艰的人,干涩的唇角微微抿住,她慢慢地俯身,蹲在了时笙面前。
丹青见状,领着宫人立即退了出去。
晏如紧握着她的手,无助道:“阿笙,我留下,在这里,名节重过一切,我是再嫁之人,有太多的忌讳,与其出宫受人白眼,不如留在中宫做你的奴婢。”
时笙眼眶红了,这是她心爱的女人,是她曾经想共度一生的女神,如今却卑微地哀求她。
时笙心疼她,目光紧紧黏在她的面容上,她很坦然,没有委屈,没有不甘,甚至连怨恨都没有。时笙感觉一股疲惫涌上心口,无力与不堪,将她紧紧笼罩其中,扼住她的咽喉不让她呼吸。
“时笙,我曾经活在一个梦里。在那里,人人平等,没有皇帝、没有皇权,主权者仁爱,百姓和乐。主权者对百姓很好,不仅没有赋税,他们还鼓励男女平等,对农民更是百般照顾。在那里,没有男女歧视,婚娶自由。我活了三十年,未曾尝过情爱,但周围有许多人都恋爱了,他们很自由,没有人束缚。”
“甚至、甚至女子相爱都是正大光明,我何其幸运生活在那里,可惜,人生太过短暂,我不懂得珍惜。我好像带你过去,让你呼吸自由的气味,可惜,我回不去了。”
晏如说得很平静,时笙听得眼睛发光,“那里可以随便做很多事情吗?”
“不触犯律法都可以。”晏如怀念。
“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欢女孩子吗?”时笙向往,脸色恢复了些血色,眼睛亮晶晶的,紧握着晏如的手,“我想去那里。”
晏如摇首,心如死灰,“我回不去了,我只能迁就这个时代,所以,我做出妥协。阿笙,你属于这里,应该更明白,权势迫人,唯有低头。”
阖室安宁,两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,一如既往地亲密无间。
时笙扶起晏如,拉着她一道坐下,将名单递给她:“你做主。”
“我若做主,便各自发还回家,将来如何,全凭造化。”
时笙笑了,“我本也是这个意思,毕竟她们还年轻,罪不在她们。废太子一死百了,活着人不该承担罪责。我会去求陛下、不过、陛下时日无久了,不能拖延,需尽快定下。倘若新帝不肯,你我也是白忙。”
提及新帝,晏如面上好不容易得来的轻松又被激散了,冷笑道:“新帝是中山王,新后是谁,还不知晓。”
“你这话听上去有些酸。”时笙感觉出几分微妙的情绪,她靠近晏如,悄悄问:“姐姐,你酸什么?”
晏如不肯说了。
时笙却高兴不少,晏姐姐吃味了。她笑了几声,晏如却蓦地亲上她的唇角。
丹青等人却在外间等了许久,未曾等到用午膳的吩咐,却听到皇后娘娘喊了一声沐浴。
沐浴后再吃午膳。丹青没有再去猜想,废太子已死,晏姑娘与皇后再是亲密,也无关紧要了。
时笙闹着去洗澡净身,晏如一人留在寝殿内,她依靠着时笙的小榻,慢悠悠地拿起方才的名单,阖眸沉思。
半晌后,她主动问丹青,“陛下如何想的?”
时笙或许不懂帝王心思,觉得发还归家无关紧要,可皇室尊严又置于何地。皇帝是废太子的亲生父亲,心里怨恨,可终究不愿看见自己儿子的女人背弃他另嫁旁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