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纵然你再骁勇善战,想在极短时间内凭一己之力,掌控突狄朝政也难上加难。”瑶姬冷冷打断他:“有能力促成此事者,可是我的老熟人?”
此番轮到郎元陷入沉默。
他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,似乎在衡量到底该如何向瑶姬说明。
可显然话术周密并非郎元强项,苦恼半晌后,他反而进入到破罐子破摔的心态,坦然承认:“没错,是玄行。”
听到这两字瞬间,瑶姬一双美眸危险眯起。
果然。
话匣子打开,郎元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,将一切都吐个痛快。
他先前所述经历确实不假,流亡到突狄国内,偶然成为突狄王救命恩人后,潦倒的郎元总算暂得安身之所。
郎元对外头的局势不关心,而是昼夜思索该如何劝突狄王发兵,攻占被暮崇夺走的虎萧。
暖食温室未曾给他带来片刻安乐,反而让郎元如坐针毡。
传承几百年的虎萧葬于他手,这罪孽即便到地府也洗刷不净。
只要能克复故国,便是即时死去郎元也心甘。
正当他一筹莫展时,身披赤红袈裟的玄行蓦然出现,寥寥数语,便指点着他在极短时间内虏获臣心,囚禁突狄王,顺利掌控兵权。
可叹突狄虽粮草丰足,兵却因终年闲散安逸的生活,不堪重用。
抗锄头行,握刀拉弓与虎萧军士相比,着实没眼看。
此后,瑶姬在靖炀位居灵妙夫人的消息传来,郎元欣喜之余却又无法贸然前往,唯有醉酒喟叹。
恰逢此时,玄行再度飘然而至,向他提出日后设计吞并靖炀的主意。
玄行断言不久后瑶姬便会彻底取代苍济成,成为新任靖炀王,郎元虽心生困惑,却也信了几分。
毕竟先前按玄行所言行事,皆无不准。
二人推杯换盏闲谈时,玄行权当戏言,甚至提出未来突狄与靖炀将会联盟之事。
郎元起初没想吞并靖炀,而是打算与瑶姬好言详谈,合攻暮崇。
可玄行带来道令他心寒的消息:暮崇方面已在秘密接触靖炀,渠道正是顾桢。
昔日仇敌竟黏在瑶姬身边当劳什子的国师,还与其传出不少风月消息,郎元越听越恨,狂怒发泄后却也不得不认清事实。
他曾意图谋杀瑶姬,纵然再情深忏悔,恐怕瑶姬亦不会信他。
万般纠结中,玄行同情他情路坎坷,答应设计帮他从瑶姬身边铲除顾桢。
没有此人从中作梗,想说服瑶姬攻暮崇便能容易几分,又可帮郎元复灭国之仇,简直一举两得。
郎元醉醺醺地听着玄行的计划,随着空酒坛越来越多,吞并靖炀的念头也由最初的迟疑,变得愈发坚定。
那夜过后,玄行消失过一阵子,等再次现身,便让郎元派使臣前往靖炀,传达突狄盼望联盟的消息。
顺便,提出联姻请求。
还记得起事初期,郎元动过处死突狄王的念头,却被玄行按下。
只将其用药灌得呆傻,每日仍按部就班上朝,过往常的生活。
起先郎元不明所以,直到他亲临靖炀国内才反应过来。
玄行是在防瑶姬。
关于瑶姬的占卜术,郎元从不知其中有何规律,可玄行显然已参破一二。
留一个傀儡王在突狄境内,似乎有极大概率能瞒住郎元的真实身份。
底牌不可尽数亮出,只要瑶姬认定郎元的身份是使臣,做事总会留有余地。
设计蒙骗李玉家仆,亦是玄行暗地送来书信指示。
郎元甚至不了解马机叛变的实情,以及九王爷在其中有何作用。
但信件末尾的一行字,却让他决定照办。
此举,极有可能破除瑶姬对顾桢的信任。
整件事中,郎元犹如在雾中摸索前进,唯有玄行似灯塔般,虽在黑暗中若隐若现,可光亮却能笔直引他走向最终目的。
玄行从未隐藏自身是绥廉王的身份,甚至还说出与瑶姬的“师徒”关系。
郎元并非对此人毫无提防,当他问及玄行为何要出手相助时,玄行悲叹着给出答案。
“顾桢乃暮崇细作,绝不可信,可怜我那傻徒儿却被情爱蒙骗,深陷其中。”
“为着此人的缘故,瑶姬甚至不惜与我翻脸断恩,真是半句劝都听不进。”
“我听瑶姬讲过关于你们的事,觉察其中误会颇深,两人都是性急的,若能重聚详谈,想来也没有解不开的心结。”
“郎元,你是个忠厚可靠的人,对我那徒儿更是痴心难得,这些我都看在眼里。”
“她性子拗得很,非得出此下策,才能将她拽回正途。”
“况且吞并靖炀也是整合兵力的大好时机,待瑶姬嫁与你,天下终归是你二人的。”
“届时突狄与绥廉齐力攻打暮崇,将分裂的天下重回一体,我也好禅位隐退,回古寺清修了此残生。”
玄行摸着寸草不生的头顶,眼角那抹殷红愈甚:“郎元,只要你能起誓未来善待待瑶姬,便不枉我此番辛苦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