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十盏探灯在郎元身后摇曳,光晕将贼兵面目照得明暗诡异。
老太监徒劳地挡在瑶姬面前,眼含热泪咒骂郎元:“恶贼!枉陛下这般信你,你……”
郎元满腔深情被兜头泼灭,他一把掐住老太监脖颈,至其悬空离地,再发不出半个字。
老太监双脚惊慌乱蹬着,朝对方砍去的刀也被轻易卸下,最终只能无力向郎元挥拳。
可惜他双臂过短,揍不到郎元的脸。
“别伤他!”瑶姬沉声喝道。
郎元分明占据主控权,却依然听话松手,着人将瘫软如泥的老太监架走。
“好,我听你的。”郎元抿唇对瑶姬露出丝带着歉意的笑。
他把方才掐过老太监的手,在衣衫上蹭了蹭,随即摊开掌心向瑶姬伸去。
瑶姬目光掠过被扔在地上的刀,并未理会郎元,径直站起身,在众贼兵的监视下迈步走出膳房。
郎元默然收回手,很快将落寞留在身后,随着瑶姬而去。
他喜欢她仰首走在前方的模样,也喜欢快步追上与她并肩而行。
只要能与她在一处,怎样都好。
郎元显然还有其他事操忙,将瑶姬囚禁雨香阁后,便消失不见。
在这兵荒马乱的夜晚,为安抚她的情绪,郎元甚至未她留下两名平日服侍的宫女,连同佳酿美食一应备齐。
甚至连碳火都烘得温度适宜。
一切似乎都与往常相同,若能忽视阁外盈天的火把和彻夜不休的脚步声。
两名宫女跪在地上哭得近乎晕厥,似乎已被刻意教导过,竭力劝瑶姬接受现状。
“大人保证过,占城亦不会无端杀戮,请陛下放心。”
“说到底,也不过是两国并融罢了,只要能拧成一股绳共御外敌……”
“陛下,您是靖炀的倚仗,可千万不能自寻短见,定要想开些啊!”
宫女们梨花带雨,字字泣中含血,此生命途皆系挂在瑶姬的态度上。
瑶姬走到窗边,由推开缝隙窥察外头动静,只见刀剑林立,一排排甲胄贼兵森然巡视,将整个雨香阁围得水泄不透。
“陛下,事已至此,苦守无益,即便为了日后能有机会翻身,也得保全眼下啊!陛下!”
两名宫女越说越急,将头磕得山响,只期待能得到沉默不语的瑶姬半点回应。
“罢了,睡吧。”瑶姬吹熄烛火,将愣住的宫女隔在床帐外。
压抑后的啜泣声再度传来,与外头纷乱的踏步声交织,在秋蝉最后的绵长悲鸣中搅乱夜色。
子时已过,瑶姬在脑中点开游戏界面,账户余额显示还剩160个行动点。
五天前,她曾兑换过一张预言卡。
转身将被子盖过肩,瑶姬听着床帐外的琐碎杂音,沉沉睡去。
次日巳时,尚未卸甲的郎元带着朝气闯入雨香阁,手捧一束刚摘的□□,臂下还夹着那只名唤“小元”的白兔。
两名双眼哭肿的宫女冷不丁瞧见这出黄白配,惊得眼皮一跳。
真“喜庆”啊……
虎萧国没有用菊花祭奠亡者的习俗,郎元亦未察觉到此举有何不妥,只想讨瑶姬欢心。
“阿瑶,快看这花开得多好看!送给你!啊,昨晚就该把小元送过来的,它寻不见你连草都不肯吃了,你快喂喂它!”
郎元将白兔和花一股脑塞进瑶姬怀中,动作很快,急急收回手,生怕她不肯接。
白兔总算能够到馋了一路的花瓣,刚嚼两下又嫌弃地吐出,留下湿漉漉的咬痕。
瑶姬将东西放在桌上,表情麻木。
郎元无措地低头搓着掌心,没勇气面对她的审视。
和他高大健硕的身躯与坚铠硬甲相比,这幅犯错后极度心虚的孩童神态,难免相违。
瞧见屋内备好的酒菜纹丝未动,郎元紧张得喉咙愈发干。
他彻夜忙得水米没进,亦不觉得渴累,可如今面对瑶姬无声的责问,郎元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似的。
两名宫女正惶恐着,猝不及防被郎元迁怒瞪了一眼,忙躬身退出屋,将门关得严实,不敢搅扰。
“阿瑶,你别怪我……不,怪我也无妨,你若气就揍我两拳,忍着对身体不好……”
郎元慢吞吞往前挪了两步,双手背在身后,紧闭着眼任她处置。
谁知等了半晌也没动静,他悄悄睁开一条缝,冷不丁瞧见瑶姬寒气逼人的目光,心顿时又沉了几分。
“阿瑶,此举实属情势所迫,若想从暮崇手中夺回虎萧,兵力单薄属实难办呐。”
“放心,并融后的突狄是你我的,咱俩一心同体,我绝无独占的念头。”
“虎萧灭国,我身为国君难辞其咎,等收复故国,随便你有何打算,我都依……”
郎元竭尽全力想表示出自己的善意,他期待瑶姬能有所回应,哪怕是愤怒责怪也好过一言不发。
等他絮絮叨叨解释完毕,沉默良久的瑶姬总算肯开口:“突狄的实权,早就落入你手中了,对吧。”
没料到她会提及此事,郎元的笑容有点局促:“对,突狄王昏庸无能,乱战时期龟缩不出,坐吃山空,早引起朝中群臣不满……”